放電影:昨天今天明天
2024/04/30 at 1:00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香港戲院/港島 | 8 Comments經濟環境正值調整期,有謂北上觀影趨勢影響本地放映業,若屬實,真無話可說。銅鑼灣的總統戲院結束,原翡翠、明珠的Cinema City也告別,將成為影藝戲院JP。遠在新界隱居,對鬧市戲院的起落我只能聽說。
日前偶然進市,途經時代廣場外圍休憩地,見「剪接:螢幕後的魔法」 (左圖)戶外展覽,剎那間「編輯」職業病發。繼之看到其他裝置,病發持續,湧出問號。
香港電影剪輯協會舉辦的這項活動很有意思。常見影迷於每年初自選最佳影片,甚至包含最佳攝影、最佳剪接等。自己乃尋常過尋常的看客,如此專業的崗位,實不懂衡量。剪接,乃電影中創作一環,每格影像的結合絕非1+1=2,所謂蒙太奇,組合有別,帶動的想像、理解殊異。專業組織藉展覽向公眾介紹,是有益的。
「編輯」職業病發,屬個人問題。第一眼見名稱中「螢幕」一詞,心想:不是「銀幕」嗎?相對於電影以投映呈現,電視的顯像模式有異,電視才用「螢幕」 (熒幕)。隨後,見多個展品用上菲林片作裝飾,介紹「調色」的裝置便以菲林架粉飾。菲林已成往事,但「菲林片」依然是相當標誌性的符號,與電影有關的標誌或圖像設計,繼續請它做代表。
我非影業人員,從未目擊剪接師作業,但「剪」、「接」二字,與菲林片在儀器上真實的被裁剪、被黏貼,意像吻合。想到影像載體的今昔轉變,回到前文「銀幕」、「螢幕」的區分,原來誤在自己,大會選用「螢幕」有其道理。無論昔或今,剪接師在機器前整合影像,看的都是顯示屏,用「螢幕」是合適的。何況今天電影影像的展示平台,螢幕佔的比例不算少,即便手機那片也算是螢幕吧!
糊裏糊塗聯想,世界轉又轉!裝設銀幕的戲院,無可避免朝小眾方向走,還因為那一點情感因素,戲院尚有些許空間延存。於裝置了銀幕的空間,菲林依然被召喚。早前聽年輕人分享,對觀看由菲林投映的電影感興趣,若有菲林拷貝版本,他樂於選看。自己已成往事,且是冷漠的人,無論戲院、菲林的留與去,無動於衷,有則看之,無則接受——作為尋常過尋常的觀眾。
↑菲林已淡出放映業前線,展場上的裝置仍選「菲林片」作裝飾,都是當年情。右圖介紹調色。至於今時情,會否是左圖那「夢想」一詞?停不了的「追夢吖嘛!」
《光影戲遊》日本小型戲院
2024/04/21 at 12:50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外地戲院 | Leave a comment睹此片名《光影戲遊》,心下一凜。親切卻也感觸,跑去看了。影片的優點是平實,主角親歷連場失敗,卻仍冷靜不傷感(也不喊口號)。影片沒給我添動力,我也沒此奢望,但願創作人結尾對戲院的祝願「可持續發展」。
2014年出版拙作《光影戲遊》,轉眼十年。一直把照片留在這頁面,惟網誌寂寥,無甚作用。當年不自量力製作此書,圖把旅遊歷程,尤其遊走戲院所得分享,貪心的,寫太多,卻缺資金,編排欠得體。非要尋死因,畢竟未印刷已知結果,印數已不多,仍存貨山積。
右圖為林家威導演的《光影戲遊》(あなたの微笑み,Your Lovely Smile)海報。影片寫才氣導演(假設是,指曾獲獎)久無開戲機會,遂忍氣服侍「大佬」,卑弓屈膝。繼而打算湊合個人實驗短片,圖排映於小型戲院,由沖繩走到北海道,出心出力始獲放映,卻僅賣出幾張票,未映畢已人去院空。這段戲院旅程由導演的一雙腳走出來,只見他被戲院中人好言婉謝,不得其門內進。作為觀眾,只覺戲院的情與趣像隔層紗,隱約可望卻不可即。
↑2014年《光影戲遊》剛出版,友人在書店見到,欣然的攝下照片轉給我。此景估計維持一兩周吧!十年過去,畫面一變,書本現於我家「堆填」。
影片多少有創作人的個人情懷吧!現時老在說「追夢」甚麼,如片中那身份不同卻擁有同一張臉的女子,導演追到了。她,可以是作品,也可以是進戲院的觀眾,片中導演屢說:「希望讓自己的影片給更多人看到!」回到影片本身,前後兩段,內容、氣氛有別,欠統一之餘,亦缺暖心故事,也許是創作人對小戲院現況的如實反映。
當然,創作人為迭經疫情衝擊的戲院打氣,尤其映另類作品的小型院,值得鼓掌。於我,最富趣味的是片末隨工作人員名單出現的幾分鐘訪談片段,戲院中人淺道往昔,他們也參演了影片。
片中那類小戲院,外地相對多,不少仍維持恍若家庭作業般的山寨模式,相對於時興的文青風那種花紙亮眼過物件本身的處理,殘殘的情調更討人歡喜。像片中北海道的大黑座戲院,隆冬時份院主一家與導演主角圍爐吃糯米飯,身旁還有貓咪在睡懶覺。我希冀影片散發這種氛圍。
看罷影片又想走一回「光影戲遊」!即便如此,亦不會再成書以免浪費紙張。惟此間只能眼睛去旅行,翻翻友人贈送甚富趣味的《日本懐かし映画館大全》一書,查查這幾間戲院的影蹤。
←電影《光影戲遊》觸及的戲院,除大黑座,尚有青鳥劇院、捷格劇場,至於小倉昭和館、兵庫縣豊岡劇場,以至沖繩首里劇場,《日本懐かし映画館大全》亦淺述一二。
廈語:澳門南灣萬勝大廈
2024/03/18 at 1:46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澳門戲院 | 2 Comments感謝內地朋友問及拙作《澳門戲院誌》中南灣戲院的部分。該部分引述報章指出,1963年澳門南灣口的萬勝大戲院於興築期間發生嚴重意外,建築物的橫樑塌下,引致三死八傷。我揣測此萬勝戲院即後來的南灣戲院,緊接直書南灣確是一家龐大的戲院。這位朋友疑惑:萬勝、南灣中間,真的能放上等號嗎?經此一問,心下虛怯,再查找看。拙作的「能」字是錯放的。
↑南灣地區1963年建設圖:(A)為南灣大戲院,(B)是萬勝戲院及萬金酒家,兩座戲院建築於大道兩側相對,惟萬院終停建沒有落成。右下方的工人體育場,即目前新葡京所在。
自己總是粗疏,歷經近12年(《澳》於2012年出版),此間才作滯後「更正」,深感歉意。回想寫作時,查看報章見1963年南灣地區的戲院工地意外報導,想當然以為是日後的南灣,繼而想到興築期間的院名或非定案,隨後可能更易。如此這般或者加可能,便把兩家戲院連上等號。畢竟在那淺窄的範圍,在相若時段,料不到同時有兩間戲院在興築。現在查看對方轉我的地圖(上圖),發現萬勝和南灣兩間戲院,差不多是對街而立。當然,這不是不可能,礙於澳門細小,較少出現這種佈局。
倘若當時繼續追尋,便有所發現。因該宗意外導致多人死傷,相關人士被控告,審訊歷時四年,期間偶有跟進報導。1969年2月9日《大公報》報導,隨着澳氹大橋宣布興建,南灣一帶將成市區核心,該處樓市被看好。當中指出:因塌樑事件而停建的南灣「萬勝」戲院,經棄置六年後,最近亦有人斟盤。該建築地基相當牢穩,買主購入後毋須把已建的部分全部拆卸,只消稍為修改圖則,便可興建為多幢多層高大廈。
今天,該範圍所興築的建築物名「萬勝大廈」。早前我回澳辦事途經該處,礙於匆忙,無法考究哪幢是該大廈,甚至其正式大門也不肯定,僅找到一處入門貼有大廈名稱,卻只是四枚小小的塑膠字而已。再次請知情者賜教。
↑早前回澳門,途經萬勝大廈,匆匆忙忙之間,找不到像樣的入口,僅見上圖左方那入口,門楣的大廈名稱,只是四枚細小的藍色塑膠字。抬頭仰望的這座大廈,不肯定是否萬勝大廈。這兒當年常常經過,其下商舖設有翠園酒家及雅谷餐廳,今天一尚在一消失。
雙逝:李志超鏡下的周海媚
2024/03/08 at 1:37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雜誌雜說 | 4 Comments前文寫楊凡,提到見面之緣,當中引用了李志超為《號外》撰文及攝影楊凡的特寫。與李志超我也有過兩面很牽強的緣,一是在《明報》工作時,有天他上報館編輯部訪友,在我身旁經過,另一則是我到浸大採訪,走過教室時見他在授課。無疑,牽強得不算是見面之緣。
↑依然是這冊1992年2-3月《號外》,封面見「Private Eye」欄載文章〈海味.眼緣。咖啡〉,由李志超執筆撰文及攝影;內頁示標題為「周海媚.眼緣。咖啡」,他寫和攝的正是周海媚。寫和攝的,與被寫和被攝的,晃眼皆已身故。
去年獲悉周海媚辭世,難免詫異,畢竟非年邁,且之前未聞她罹患頑疾,尤其是消息傳來時,一度有訛傳之說,令人困惑是真的嗎?惟最終確定是真的。當消息證實後,腦海赫然想起這篇由李志超處理的人物素描圖文特寫。李氏以別出心裁的手法為周海媚造像,開頁造型是她安祥地躺於沙化上,那安祥像經人為安排,並非熟睡時那種隨意放任的狀態,看時確實閃過亡者之念——也許是我的問題,即所謂個心唔好!
↑該圖文特寫的內頁圖包括這張橫向的照片,上述那辭別之感更明顯。當然,圖輯內還有主角其他姿態的照片,並沒有合上眼睛,情態也帶點凝重。
由於印象極深,此時此刻,才驟然記起彼時彼刻的這張相片。重看這組照片,都是單色處理,既有這棕色的,另有綠色的,是李氏硬照造像的實踐吧!那氣氛是凝重、陰沉的。湊巧文章起首,李坦言對周海媚是「一無所知的,相識也是偶然。有人說她是病美人,我約她影相前,她上了上海拍一些照,結果第一天就冷病了,病到不能覆call,方知道名不虛傳。而且我是在醫生樓遇上她的。」
李志超我並不認識,只知他是媒介多面手,攝影是他其中一項創作專業。曾看過他為一些外國文學作品拍攝的封面照,也帶點上述人像照那暗黑的調子。
繼續牽強,李志超可說是我的導遊。九十年代他替雜誌寫的外地生活遊記,特別是歐洲城市,洋洋灑灑,篇篇大堆頭,圖文互配,我不僅細讀,且帶同去旅行,跟着走。朋友戲說他的筆法過於「嘩!嘩!」聲,我卻愛它豐富、仔細。
←手邊仍保存李氏九十年代的著作《巴黎私生活》及《紐約夢遺》,猶記任職《明報》時以員工價在明窗購買。兩本書讀來甚富趣味,尤其李氏記錄了他隻身前赴異國,慕名拜訪他心儀的藝術工作者,沒任何關係、聯繫,冒昩的叩人家大門求面見那種,那股勁我由衷佩服。
湊合記:與楊凡的半面緣
2024/01/12 at 9:47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雜誌雜說 | Leave a comment與楊凡固然沒有一面之緣,即便半面緣,也言過其實,只能湊合而言。千禧年前後,與澳門同學在港聚會,大家有感投身職場快十年,毅然豁出去,到半島酒店吃了一回下午茶。離開時,在酒店門口巧遇楊凡,他剛碰到舊識,相互寒喧。其時楊被問及近來忙甚麼,他回答正籌備新片。我的同學竊笑謂:「真的嗎?」多年後確實見他繼續執導新片。
→1991年11月,楊凡推出影集《楊凡作品 美麗傳奇》,同時於大會堂辦攝影展。少年時代我雖居於澳門,卻已聞悉楊乃著名攝影師,或受此印象驅使,我也前往欣賞該影展。
既是寒傖學子,當年無緣讀其影集,雖只在會場欣賞照片,部分卻深印腦海。譬如「任劍輝 白雪仙」的一張,仙姐與懸空的椅子並坐,還有內地京劇演員袁世海,以及剛綻亮的鞏俐。事隔三十年,在圖書館翻讀該影集,攪動了記憶,像石琪、陸離的輕鬆合照,又或台灣京劇演員吳興國在水中央的造像,印象都回來了。
對攝影我一竅不通,沒資格多說,只不太喜歡那種托腮垂首的「人像沙龍」照。但該次展覽的作品,多以演員、名人為拍攝對象,前者的演藝經驗,後者的人生歷程,一顰一笑都足以豐富照片的內容。楊與他們建立起互信關係,從而捕捉到各人真情流露的一剎。
影集的「後記」,楊說:「我要感謝這本書的八十位主角。由於他們美麗的過去與現在,他們傳奇的人生,才會有這本書的出現。……我決不會虛假的告訴你,預約這八十位美麗傳奇人物是件易事。事實上,往往為了將就他們的時間,我會專程由香港飛往紐約或巴黎或北京或台北,就拍那麼一張照片……」三十年後再翻此書,部分相中人已辭別,都是「昨天的傳奇」,然而,那迷人的眉宇分明的訴說,他們各自都是不朽的傳奇。
↑甄妮1980年出版的唱片,封套照片由楊凡攝影。這照片沒出現在影集中,我有印象展覽則有展示。當年對這封套難言鍾愛,數年前在深水埗購回這黑膠碟,打開雙封套,隔代尤感豪華,亦欣賞其全方位營造「熱辣辣」效果:寶黛麗髮飾、艷陽暢泳、放開懷抱、熱帶水果……主角以手背推送被剖半的檸檬甚為「無厘頭」,驟看想起David LaChapelle的「怪雞」照片。
↑沒能力購影集,卻仍能接觸楊凡的商業作品。除唱片封套,還有雜誌圖輯,如:
(最左)1986年3月《號外》封面人物甄妮,其影集也選了這輯照片。(中間圖)這期雜誌的「Private Eye」專頁寫楊凡,很有趣。甫開始,負責撰文及攝影的李志超指楊凡着他不要寫其Private life,寫Public life,引述他說:「你上來我家,很地踎的,好亂㗎!嚇死你!」單這幾句粵語已相當生鬼。模糊印象曾在雜誌看到楊凡家居的照片,簡潔優雅。
(最右)1985年11月《號外》封面人物張艾嘉,也是楊的作品,亦有收入該影集。張的神情、姿態及整體色調,互為配合,滲透幽怨的情調,很喜歡這照片/封面。
走過23 踏進24
2024/01/01 at 12:51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離題萬丈 | 4 Comments新一年新一天,謹祝事事順心!安康快樂!
一年到盡,怎麼樣過?腦海頓變空白。一如既往,於此以五個方框為限作年結,可是,規律的日程,回想又實在沒有甚麼可記。幾經思量,勉強填充了五項,由年頭走到年底。
1/ 藝術節:年初疫情未結,我上心的觀賞了三場藝術節表演,包括這齣南非木偶劇團的《尤利西斯歸鄉記》。演出者既操控偶人,同時以美聲演唱,屬歌劇類作品。從未觀賞歌劇,首度觀看滿愜意的。購票時仍有入場人數限制,估計後來放寬了,公演當天,進場時意外獲「upgrade」到較高價的座區,首次有此經歷。
2/ M+戲院:電影節期間因觀看《尚未完場》,首進M+戲院,後來又前往看了盧子英的動畫選輯。作為專門放電影的場地,該院的規格、空間、座位、銀幕等,委實不稱意。既特別為放電影而設,看着就有點委屈。當然,重點應是其策劃的節目而非場地,但能重塑更圓滿的觀影經驗,不是多一重文化意義麼!
3/ CD友禮:通關對我而言仍沒太大意思,一直留港,惟仍難得與闊別多時的舊友一聚。已移居外國的澳門同學三年沒碰面,久別再逢,他贈我若干小說及一疊CD,說在疫前已整備好,惟一擱三年。CD,同樣久違了。這些CD及小說,由香港,到澳門,往外國,過後又重返,往還歐亞,為禮物添上沉重里程。
4/ 澳門遊遇上貓:通關後,迄今僅作過澳門遊,也沒其他計劃。家住屯門,赴澳自然走陸路,首次過港珠澳大橋,的確相當便捷,且費用較船廉。回澳辦理證件外,沒遊逛,每每只徒步在內港一帶走,十月初五街、沙欄仔街、工匠街,都是當年居澳門時鮮少經過的,這一回遇上一隻又一隻貓咪:「你好嗎?」
5/ 拙作出版:沒任何渠道公告,厚顏地再賣廣告,此說不免笑話,根本這兒難言具宣傳力量!秋季校閱稿件到發印,拙作《紙媒港故.影戲閒情》出版,算是下半年自己的要務。撰寫縱然由自身出發,卻始終是抓着和香港有關的人與事,雖非熱話或熱議,但私下有感是值得一記的瑣細,整合起來也是一頁頁城市歷程——至少我有這信念。
拙作《影戲閒情》紙媒港故
2023/12/22 at 11:27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光影絮言 | 8 Comments←拙作《紙媒港故.影戲閒情》剛出版,繼續發掘點滴我陌生、但感興趣的香港故事,少不了電影、戲院,還觸及伶影藝人。
十多年來查閱舊報刊,除報導外,也見時人親撰的生活觀察,讀來如「穿越」,面向當年實景,遂萌生蒐集、整理之念,隨後圍繞「影戲」、「閒情」兩方向,結合考證,發展出一批文章,組合成冊。
如此寫作方向,向被視為「懷舊」。本身實未夠資格,莫說二戰前後的史事,即便七十年代,我還是小學生,親歷其境而留下印象的人與事有限,故謂「發掘」。印證渠道之一是請教母親,她的經歷與觀察也豐富了我的選材。整理書本期間母親離世,讀着她的舊憶,感觸懷緬,而部分文章則從家庭逸事展開港故事,書本不經意留下對父母親的惦念。
母親沒有機會接受教育,靠自學而免成文盲。愛看電影的她曾笑說「睇戲都學到字!」因為字幕有前文後理,加上影像情節輔助,不難測出個別不懂的字,從而學習。孩提時代她便進戲院,二戰前後的影片已入眼,談1940年公映的粵語片《雪姑七友》,她仍能細述結場七友大鬧婚禮會場救雪姑的場面:「當時人看到這樣一部電影已經好開心!」言談間昨天素樸的民情再現。
舊片佚失,母親的憶述如同啟動投映機,在我腦海重現影像。準確嗎?沒影片可印證,我卻認為有相當的可信度,看她尚能唸出分飾七友的演員名字,且誇讚:「他們演來各有特色!」語調是由衷讚許,顯見這些影片、這些笑匠,當天確為庶民的困苦生活添上樂子,亦引發我多發掘的想法。畢竟舊影像大量散失,留下的亦只是黑白殘影,眾綠葉前輩的影跡漸退,我不自量力地冀為他們髹上新綠。
懂得讀字幕,母親也愛上西片。多年前家中曾接駁有線頻道,偶爾轉到TCM台,有一回母親看到畫面便信口說:「部戲係阿娃嘉娜做喎!」果然沒有相錯。大概是喜歡,一事一物格外上心,文字掌握未算靈光,影星的譯名卻深印腦海,那管翹口如麥斯美倫雪兒、孟甘穆利活、格力哥利柏等,母親都能信口說出,說着說着又困惑:「點解電視無乜播蘇珊希活啲戲……」聽着聽着,驅使我寫下阿娃嘉娜、威廉荷頓的兩篇文字,談的是兩位影星與香港一短一長的因緣……都是有關香港的逸事,自覺滿有逸趣。希望我你他有緣共享此趣!
↑1940年公映的粵語片《雪姑七友》,容小意飾雪姑,聯同七友:林坤山、伊秋水、劉桂康、朱普泉、葉仁甫、何大傻及李景波,發放喜戲。綠葉縱非主角,卻是粵語片的關鍵組成部分,這冊拙作中我嘗試為眾綠葉多描幾筆。戲院的部分也有,包括淺探九龍區的美照、中山、文化及新九龍,諸位戲院專家大概耳熟能詳,於我倒是新相識,圖勾出個粗淺輪廓。右方廣告示中山戲院放映香港首部有聲粵語片《傻仔洞房》(1933)。
利舞台:楊凡隨心發行西片
2023/12/11 at 12:55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香港戲院/港島, 香港戲院/九龍 | 2 Comments早前香港電台第一台訪問楊凡,天南地北,當然談到電影。評論界對楊的導作褒貶不一,由當天攝製到今天復修,他對個人作品倒滿有信心,歷年以自資形式堅持拍攝鍾愛的題材,那信念可敬;聽他以帶口音的廣東話欣然回溯歷程,更顯熱切誠摯。
由攝影家、導演到作家,他這跨媒界創作人早於七十年代初已為佳藝電視製作綜藝節目,而與影像結緣則更早一點。他後來的導作均以「花生映社」推出,非常長情。電台訪問中他指該社成立於1973年,起初發行西片如《故夢》(Le Grand Meaulnes, 1967)、《鈕扣戰爭》(La guerre des boutons, 1962),玩票式操作,隨心所欲,誠然有心行動。
↑最左圖:1974年8月31日報載《鈕扣戰爭》在利舞台公映的廣告。該片由花生映社發行,單院公映,聲稱在「狂滿」、「欲罷不能」下加場至9月3日。右圖:1974年4月16日報章的放映廣告,楊凡發行的《故夢》在利舞台公映到第三天,宣告延映三天。這天其他單院的戲碼有京都映《兩小無猜》(Melody, 1971)及香港大舞台映《狗大賊再顯神通》(The Daring Dobermans, 1973),後二者非楊氏發行。
法國片《故夢》於1973年12月在香港大會堂放映,1974年4月以短期方式排映於利舞台。及後花生映社續以打游擊方式發行相對冷門的西片,同年8月推出另一法國片《鈕扣戰爭》。對外行人而言,要從外國購買映權,再租賃戲院,看來挺複雜,楊凡大概基於把美麗的東西帶來香港,一鼓作氣行動。印象中他曾在訪問指做來又非那麼艱難,且戲院的租金不算高昂,折算下也有盈利。當時利舞台由華星娛樂管理,放映電影非主項,院期安排較靈活。
他這兩片異軍突起似的賣座不壞,《華僑日報》分別於8月31日及9月9月載文介紹,前者指這類新興映社由熱愛電影的青年組織,「他們遠赴歐美自行接洽版權;以『走單幫』的方式去投資買片;在香港租戲院或與院商拆賬公映,以目前的成績來看,他們是初嘗到一些甜頭了。」後者的報導還敲響算盤,指《故》及《鈕》兩片「均以短期性的片期由一家戲院公映,賣座均超逾港幣廿五萬元,估計片主的收入可達每部十萬元;這一筆收入,已足以支付拷貝版權費了。」
上述9日的報道,配合花生映社重新發行《秋水伊人》在利舞台公映。該法國片最早於1969年1月31日由歐洲影片公司發行到大華戲院公映,片名譯作《愛果情花》(外文片名Sound of Love)。這次修訂譯名重映,背後有一番歷程,報導指出,該片早年推出時「配以英語對白,但卻未能普遍受歡迎,以至匆匆落畫……記憶所及,賣座收入只得廿餘萬元。」影片的版權訂下年期限制,到期後放映權即告廢止,「本年春天康城電影節期間,香港的『花生映社』又與法國片商談妥了港區的新版權,而其原裝新印本及法語聲帶亦同時運來,計在大會堂映了六場,又在海運映了兩次(早場),均告滿座……計六場的門票共達四萬元。」
↑左圖:1969年1月30日報載《愛果情花》於31日在大華戲院放映的廣告。該片原被直譯《雪堡雨傘》(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, 1964),歐洲公司發行時引入上述譯名。右圖:及至1974年9月9月,楊凡的花生映社把該片重新發行到利舞台放映,申明「只映四天」,並新譯片名《秋水伊人》,為影片在港放映時的譯名定調。
你好肚餓呀?我煮飯畀你食吖!
2023/10/09 at 3:32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光影絮言 | 2 Comments粵語片《後窗》(1955)獲大量藝人支持參演,看位甚多,我卻一貫愛向角落鑽。甫開場,腳傷張瑛獲表弟接載回家,我的視線投向飾該角的江一帆。觀看時家母談及江氏與胡楓同期出身,外型各方面更勝一籌,惟星運平平。的確,看他的戲不多,而他與胡楓同為大成影片公司訓練班的學員,較胡更早獲力捧,首作是與芳艷芬合演對手戲的《意中人》(1953)。
片中張瑛安頓後,周坤玲所演的女朋友挽着一籃子菜到來,喜孜孜的與男友聊天,此間張瑛肚皮作響。她咧嘴笑說:「你好肚餓呀?……我煮飯畀你食吖!」這句對白相當入耳,更形入腦,委實莫名其妙,大概是舊時情作怪。
↑周坤玲首次出場,挽着一籃子菜來為男友做飯作伴。周原居美國,來港拍片之初,華僑身份也被突顯。她在《後窗》演的就是原來嘉麗斯姬莉的角色,惟兩者的性格有別,周的賢慧,相對於嘉麗斯的淘氣貪玩,愛戲弄男友,一次東方化的改動。
假如時空跳至六十多年後的今天,對白必然換作:「我哋出去食吖!」惜有腳傷,那就「嗌外賣啦!」年幼時,我們一家去看電影,要不「睇完返嚟煮飯食」又或「食咗飯先至去睇戲」,看電影連同進餐,縱非沒有,卻亦說不上常有,如此操作,在今天難免受譴責損經濟。來到現在這年紀,倒常想起當年的遣興流程。
對此等場景莫名上心,類近經歷更刻印腦海。1995年在雜誌社工作,一位資深娛記加盟後,與眾挺投契,有天大夥兒到她家作客。惟對方突然事忙,未刻回家,我們與其丈夫、孩子聊天。終守得她回來,一如周坤玲,她挽着一袋餸菜進門,確實有幾棵長長的蔬菜露出塑料袋外。她為遲歸賠不是之餘,還欣然公告要煮麵給大家吃。
當時未有紅紅綠綠的外送平台,但到街外買熟食已成習慣,畢竟太打搞人家了。但這位媽媽級同事果真煮了麵給我們果腹,處身別人家居,簡簡單單一頓飯,卻富暖意,牢記至今。舊同事多年未見了,個別確實不能再相見,畢竟已近三十年了。
←1953年12月3日報章介紹胡楓,稱為「繼江一帆後發掘出來的一顆新星,」其首作《男人心》於該年10月1日公映,較江氏首作遲三個半月推出。恰好是七十年前公映的作品。
霓虹《姊妹》篇:70s澳門勝景
2023/09/13 at 5:41 am | Posted in 特別放映, 澳門戲院 | Leave a comment前文提到《霓虹姊妹花》,該TVB電視電影我從未欣賞,即便那一期與夜總會相關的電影,甚至杜國威編寫圍繞舞廳女子的舞台劇《昨天孩子》也未曾一睹,純因談「霓虹」燈光,這五粒字湧上腦門。這陣子翻查舊物,再受刺激,霎時跳出這句「霓虹《姊妹》篇」。
←家中有些許舊《姊妹》雜誌。1977年9月號第101期的封面張艾嘉,仲奇攝影,粉紅玫瑰映襯,人比花嬌。46年前的老照,難得當事人仍活躍。
雜誌全稱《姊妹畫報》。內容之有聲有色,眾所周知,尤其備有「顏色之頁」。每一期開首設全彩粉紙頁介紹時裝,惟篇幅、版面設計及印刷受時代局限,今天看來顯得過於濃縮、擁擠及模糊不清。所展示的衣服輕鬆活潑,模特兒如古嘉露、劉詩棣、賈令弟等,依然有印象。101這一期拉隊赴澳門獵影,模特兒在勝景前搔首弄姿。
↑時裝專輯標題「坐三輪車漫遊MACAU展飛麗裳」,讀來蹺口,70s趣味。當時沒有Styling、make-up甚麼的,看來由模特兒自己顧自己,她們包括鄺美寶、林偉萍、張莉萍。服裝提供,參見上圖右下,應屬時尚之選。
開頁圖片選上銅馬像,乃消失的風景。對銅馬像舊憶依依,有陣子親人在該銅像附近的露天茶座任職水吧,我們(非常)偶爾會光顧飲汽水,風涼水冷,舒爽怡然。家人回想四、五十年代,炎夏晚上會走到該處灣畔納涼,當時只能靠自然風,但迄今我仍覺自然風是最美好的。
↑前文寫到回力球場的霓虹燈招牌,細節處也靠這幀照片提示,可惜局部被覆蓋,僅三粒骰仔的設計一目了然。回力球場我只曾內進一次,該場所看台一方,其上設茶樓,部分座位可眺望下方球手投球的舞台。偶然一次茶聚,目擊投球手在排練,但實際操作不得而知。及至場地轉換,既有完備的座區及舞台,轉瞬變成麗晶戲院,不旋踵又易手為回力UA。在前者的短暫經營期間,我回澳時湊巧(也不無刻意)前往看了《九一神鵰俠侶》,首度進該場地,惟已非目睹博彩娛樂玩意。
↑和回力球場的經驗類近,居澳時仍未滿18歲,故從未進賭場。及至遷港後回澳,才首次涉足,快來快去,沒有貢獻分文。當然,葡京賭場外的範圍,家長偶然也帶我們遊走,見識華麗。葡京那如雀籠的主建築,內進大堂便見上圖這豪華水晶燈,背後有揚帆航海的馬塞克壁畫。瑰麗天花的下方,鋪了厚厚的地氈,柔軟非常,踏足有着浮動的質感,那感覺記憶猶新。該處是當地少數置扶手電梯的建築,來回搭乘也是玩意。扶手電梯拐彎處是保齡球場,僅五條坑,已是全澳唯一,於我如進大觀園。對我此等居於北區的貧童,葡京走一回,也是一場現代性體味之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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